我和卢局长是棋友。

没事的时候，我经常去卢局长的家里。卢局长的家是一个底楼的两室一厅，配一个小院子。在这小县城里，按同级别来说，他可以享受更大的房子。

我常常和卢局长开玩笑说，趁你在任，还是给自己做点事儿吧。

卢局长的眼睛还停留在棋盘上，淡淡地口吻，说，想这些做什么，老李啊，那些都身外物，就不要太去计较了。

我只能朝卢局长竖起大拇指，说，卢局长，不得不说，论起高尚，这个县城里，你如果是第二，就没人敢说第一了。

那一次，我听到了一些有关于卢局长的风声。很多人在传纪委的人在查卢局长，说卢局长这人是个大贪污犯呢，时间，人物，地点，说的真是有板有眼的。

我迫不及待地去找了卢局长。

我说，卢局长，你知道吗？那些有关于你的传言，传言是把剑哪，这样总是不好的，你要不想想办法？

阳光下，卢局长蹲着身子，在他的小院子里，拨弄着那些盆花花草草。别看他的院子并不大，却摆了几十盆的花草。花草郁郁葱葱，有些已经开着鲜艳的红红黄黄的花儿，全靠卢局长的用心操持。

卢局长说，啊，你看这根枝儿，是徒长枝，要是不剪掉哪，就消耗养分，别的枝儿就长不好了……

说着，卢局长拿起手上的剪刀，轻轻一剪，一根枝儿齐刷刷地被剪下了。那个刀口，平平整整。

卢局长又说，老李，你说那些事儿啊，你既然知道是传言了，传言又有什么关系呢，清者自清嘛，对吧？

有一会儿，卢局长站了起来，说，老李，走，咱们杀一盘去。

那段时间，卢局长他们局里，一位正局长正好调走，本来几个副局长中，卢局长是很有希望坐这个位子的。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传言的缘故，最后，是另一个副局长得到了晋升。至于卢局长的那些传言呢，慢慢地，也就烟消云散了。

我有点看不过，又去找了卢局长。

卢局长坐在家里，似乎知道我要来，居然已经在院子里摆好了茶具。我走进去时，卢局长说，老李，你来得正好，刚沏好的茶，趁热，喝一口，凉了就不好喝了。

我吞咽在喉咙口的话儿，生生地堵了回去。

几年后，又有了有关卢局长贪腐的风声。这回，说得更过了，说卢局长都去纪委喝过茶了，说卢局长失踪好几天了，说卢局长除了这些，还有其他好多问题呢……

我闯到了卢局长的家。

卢局长还在院子里，蹲着身，在拨弄着他的那些花花草草。那些花草的摊子，现在是越来越大了，长势也是极其喜人。

我说，卢局长，你知道外面的那些风声吗？你说这，想坐那个位子，那也不能一个劲地抹黑你吧？这也太……

卢局长站起了身，看着我，摆了摆手，不让我说下去，脸上笑眯眯地，说，你看我这些花花草草，怎么样？

我说，卢局长……

卢局长说，其实呀，我觉得这样子，也挺好的，对吧？

多年之后，卢局长是在副局长任上退休的。我去看卢局长，还是那个院子，还是那些花花草草，还有那个坐在茶具那里的卢局长。

卢局长说，怎么样，老李，喝一口茶？

我说，好啊，卢局长。

卢局长说，别，你呀，只要不嫌弃我这些茶叶就好。

卢局长还说，老李，你看我现在，不挺好的，对吧？

卢局长说着话儿，继续冲泡着他罐子里的那些散装的龙井茶。那些茶叶，是卢局长在街头地摊上买的。卢局长喝这些茶叶，一喝就是好几十年。

卢局长红光满面，一点也不像一个已过60岁的老头儿。

我在想着那两任转正的局长。一个姓赵，一个姓蔡，一前一后，在任上，都因为贪污问题被关了进去。    (武陵区文联  崔立)